夕阳下奔跑的腿毛大叔

凯源,江周,伏八,盾冬,K莫,瓶邪……吃杂粮,产杂粮

《雨霖铃》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《雨霖铃》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 桌上的蜡烛默默流着泪,寒蜩有气无力的凄声撩动着烛火。我们面对面坐着,却都默默无语。今天她穿着我们相遇那天的衣裳,连头面、发鬓都是一样的,于是那天的场景从脑海深处翻涌出来,所有我以为遗忘了的细节都被心忠实地记录保存:
   我拥着酒壶在长安大街上跌跌撞撞地走着、大笑着、高喊着:“忍将浮名,换了浅斟低唱!”谁的身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,谁的世界寂寞如雪无人领会!我疯狂的心上刮着狂风暴雨,激愤的浪涛将我席卷进去,不甘心呵!漩涡将天地搅碎成光亮的碎片,如烟花般轰然炸开,碎片四溅,我还茫然地睁大着双眼,要看清这世界。几片明晃晃的太阳插了进来,我瞎了!
   狂奔乱跑,又或蜷缩痛哭,癫笑着捂住受伤的眼,是我瞎了还是这世人瞎了?是我看不见这世界,还是这世界看不到我?我倒宁愿瞎的是我,看得见比看不见要多受许多苦,而明明看得见却又装作看不见,则要多作许多恶。
   在我荒芜崩溃的景象边缘,却隐约出现了悠悠琴音,我恍惚间以为到了西天乐土,听得扰乱琴音的世俗嘈杂,才惊觉还在人间。这琴声似为我弹奏,又似不是,但我的双耳只顾恬不知耻地追寻它捕捉它。它清越如风,飘逸如鹤,悬于天宇之上,伴着歌声渺渺。
   我便当这琴者是唤我而去。破开声浪人群,灵魂随之飞去,整个世界仿佛都垂手侧立,恭迎着这场相逢。
   当我挥开鸨母阻拦的手,冲上阁楼打开门的一瞬间,她坐在琴边,发丝微动。
   ……
   打住,打住,别再去想了。我暂停思绪,仍是望她。风从未关紧的窗进来,她发簪上的蝶微颤薄翅,似就要这么随风远飞了。我明白她的心,那颗稳稳放在我手心里、轻柔跳动的心,她愿意跟我走的,可是我该怎么怎么……我未对她承诺过什么的,我没有什么能够对她承诺的,犹如催眠,我在心里默念几遍,但痛苦仍然漫上来敲打我的良心,我亏欠她的。正因此,我更加亏欠她的。我真恨她这全身心交付于我的柔顺,我明知我一定会亏欠她的。
   “你冷吗?”我轻声问道。她摇摇头,仍是低着头,看不清表情。一室的沉默这时显得那样难挨,我只觉被压迫得无法呼吸,借口去关窗站起身来。走至窗前,外面等着的船夫以为我要对他说话,慌忙从船头站起来说:“公子,要走了呵?”我心头一惊,我就要走了吗?虽然明知分别就在眼前,但从旁人嘴里听得还是觉得心惊肉跳,我下意识回头看她,正对上她的眼神,眷恋而悲伤,但同时又有早就想到的寂寥。见我望她,她颊上飞上一朵红云,又将头低了下去。她总是这样的,低着头,愿意接受,或者说忍耐命运给她的一切安排。但那眼眸深处闪动的,是烛光还是泪光?
我低声回答:“我再坐一会儿。”不知是对谁回答。
……
门边的我双目通红,布满血丝,披散着长发,满身酒气,满脸是水,状如漂泊多年的归人;门内的她恬然安定,拨动琴弦,低声和唱,似是静候人归的守者。一曲终了,她按住琴弦,想抚摸我躁动不安的灵魂。当她抬眸望向我时,我的心就挣脱了胸腔的束缚,直直落入她眸中的一潭幽水,不溅起一丝涟漪。
一只玉白的手伸向我,她的声音平静无波,包含着深沉的怜悯:“来。”
我紧紧抓住那只手,将它按在自己脸上,接着跌坐在她身旁,脑袋放在她柔软的膝上。她的手指温柔地梳理我的乱发,像慈母在安慰她跌破了膝盖的稚子,我嚎啕大哭着,为了难抑的委屈,为了忽来的安心。
……
我与她仍默默对坐着,什么话也没有说。还有什么话要说呢?还有什么话可说呢?她不再期待回答,于是不再需要言语;我无法为自己开脱,也就不再需要言语。
只是掩在袖下的手止不住地颤抖。船夫的话好似钟鸣雷震,点醒了我,这已是一场定下的离别,无论我怎样绞尽脑汁续写剧本,幕布已经要拉下来了,打奏背景的人都已经约着要收工喝酒。
我终于还是忍不住。
我怎么忍得住,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啊。我扑过去抓住她的手,凉得很,她抬起的脸上红痕纵横,像开到荼蘼的暮春。我的泪水涌了出来,哽咽着说:“我带你走,我们一起走。”
我怎么会以为自己做得到把她留在原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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